她的梦是热闹的。
她梦见她种的花她培植的草她养的猫、狗和小鸟。她梦见微风在吹、叶子在颤、秋千在荡她闻到他的气息。抬头还可以看见那两片翠羽一般振翅欲飞的眉毛还有一双多情的眼她梦见三伯、六叔四婶、还有青霞表叔、青虎表哥对她的种种关爱、温情溢于言表……她听到逍遥而深情的歌声而且闻到甜糕、年糕和步步糕的腻味她嗅到腊肉和腊梅混和的过年味道她感觉到厨房灶上的锅烧开了。
大家正要用哄的用唤的用各种呵护的方式让她出来吃团年饭……她好像还睡在柔软如天鹅绒羽的床褥上为过分丰富的温馨而盈着泪然而壁炉里的薪人就快要熄灭了只剩下一点儿余烬一丁点儿微红——
红?不知小红现在怎样了?
在睡梦中的摇红忽然为这个想法而惊醒过来。
这段日子以来她常常都是这样一惊而醒每次惊醒的理由都不同甚至很多时候惊醒的地方都不一样但每次都是同样的惊、而、醒。
醒了更惊。
帐前那一雄薪火的确已快燃尽了只剩一些微的余光经强烈的山风一刮呼勒勒地又全红了一阵尽管是儿支已快烧成炭精的木条也绽出像铁条给淬而打磨时的厉红来!
这是山上快接近黎明了吧特别黑暗。
很冷。
风声很凄厉。
摇红只觉一阵寒一阵凄凉。
她不禁把衣衽拉高了一些才觉双手仍给布条紧绑着很不方便。
这儿没有柔软的床褥。
这儿没有花香没有鸟语。
这儿没有她熟悉的人和事。
她已好久没吃过热腾腾的食物她甚至已两天没有进食过了。
这几没有那一对飞扬的眉毛多情的眼。
他是不在的。
唯一残存的也许只是她在梦中因感动而遗留在颊边的泪痕。
那是梦。
梦热闹。
现在醒了
醒后凄然。
这是座古老而寂寞的山上。
这是一个荒山之夜除了冷和风声就只有恐惧和流亡。
这些天来在山上逃亡给她唯一的记忆除了是千辛万苦还是万苦干辛以致就是九死一生。一生九死其余就是荒凉、凄凉以及哀凉。
唯一美的那就是日出日落这儿的旭阳和夕阳都同样滚圆、滚红、滚得亮。
甚至比这狂风中的余烬更金更亮。
她看残焰就难免也看见睡在残薪旁的那个“人”。
不那不能算是个人。
那是头洪荒残存下来的兽。
不不;这也不能算是头兽。
因为他完全是人的形体但全身千疮百孔破破烂烂他没有一块肌肉不溃腐着没有一个器官不走样。就算是一条巨晰亦比他体面一只蟾蜍也比他完整他全身脓疮肌骨断裂瘫在那儿.出狮子与狼交尾时的鼾声通体像给豺狼咬破了的胆汁铺满。他尽管是睡着的但齿缝仍出啃啮骨路的磨嘶声一只右眼仍睁大着却几乎完全翻白只剩下一点暗红像里面居然有一小块红宝石很妖的红着。
摇红看看“它”.她就是跟“这东西”上了山渡过了这些天。
天。
她忽然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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